一九九○年，春末。他出生的前两年，李家的一切不断在转变，只有山高没有变，他已经陷入熟睡五年了，所有人都已认定山高不会再苏醒，并对日常照顾的轮替麻木了，家里的人来到病房，也是走个形式，像医生说的那样，跟病人说说话。于是，仿佛这病房成了一些人倾诉心声的地方，低频率运转的机器、时间冻结般的宁静脸孔，让每一个来跟山高说话的人，不自觉地说出自己的心事，除了桃妹、李坤每天来跟山高说说话外，其他人多是轮到自己的时间才出现。

这一天，光第独自来探望阿公，他一走进病房，看见桃妹在里头，于是他先跟阿婆打声招呼，之后便凑到病床边。

「阿公，我结婚了，现在也有小孩了，你要做曾祖父了！」

「有些不好的习惯，我想也该戒了，毕竟烟、槟榔，这些对小孩不好，酒的话，还在努力。」

「我想……」他说着说着，便低头思索着，该如何继续说。

他真痛恨自己小时候没有读好书，到了要感性的时刻，脑袋里却挤不出好话，在沉默许久后，他才继续说话。

「阿香是个好女人，我却不爱她，有时候，我甚至觉得自己配不上她。」

「你跟阿婆，是怎幺走过这幺久的婚姻的呢？」

「滴、滴、滴……」心电仪有规律的发出声响，以及机器低频率的运转声。

「我觉得自己就像被时间推着走，被迫承担责任，被迫成为大人，这不是件容易的事，你们活了那幺大的岁数，一定经历了许多事吧？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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